“师兄……这一页你看了好久了……”
案边陵越捧着书就着一点烛火出神,缥缈的思绪却被屠苏出声打断。
“哦……”陵越略显尴尬地笑笑,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。
百里屠苏知道陵越大约是有什么心事,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师兄从来都是独自承担的性子,因此也不多问,只说道:“快二更天了,师兄不如先休息吧。”
陵越抚过书页的指尖顿了顿:“……你先睡吧。我……还要看完这一点。”
百里屠苏沉默了一下,说道:“那我先睡了,师兄也早点休息。”
“嗯。”
一阵窸窣的响动后屠苏的床铺安静下来,陵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,努力集中精神。
过不了多久,静谧的夜中突然传来两声突兀的梆子响,随后守夜的弟子喊道:“二更——”
陵越身子一僵,握着书册的手骤然攥紧。
“你若来,我有话对你说;你若真的那么不想见我……我便连夜下山,此后再也不纠缠你。”
欧阳少恭的言犹在耳,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,陵越掷下手中的书册,急匆匆披衣出门。
山中寒冷的冬夜弥漫着薄薄的雾气,厚厚的乌云遮蔽了一轮满月,空气中的湿润水汽昭示着一场夜雨。
陵越在迷蒙的夜色里飞身,衣袂都染上湿气。
冬夜的深山静谧无声,只有陵越踩碎了厚厚落叶发出的细微声响。
一瞬间陵越的心像这冷山一般空。
他已然走了么。
陵越正立在湿冷的山风中出神,忽然一声清灵的琴音破空而出,铮地一声,让陵越的心尖都随之一颤。
“琴?此处为何会有琴音?”
陵越狐疑地循声走去,他绕过一从一人高的灌木,一片豁然开朗。
溪涧潺潺氤氲着雾气,有人一袭白衣端坐,膝上一柄古琴正流泻动人音律。
晦暗的夜色中陵越看得并不真切,他带着几分迟疑向前,欲走近细看。此时蔽月的乌云被一阵清风吹散,皎洁温柔的月光如水般倾洒。
看清那人,陵越连呼吸都一窒。
欧阳少恭从未着过这样的白衣。
清冽的风拂起他轻柔的衣料,细织的暗纹在月色下细微闪光,温柔如水。 他墨色的长发半束起,额前的长发随风拂过侧脸,说不出的缱绻。似是感觉到陵越的目光,他抬眸望过来,上翘的眼尾带着温柔的笑意,整个人像是揉在了同样温柔的月色里。
陵越连心跳都漏跳一拍,愣在原地。
他从不知欧阳少恭会抚琴。
也未意识到他竟……这般令人心动。
直到一曲终了,欧阳少恭缓缓起身,慢慢朝陵越走来。
陵越有些愣怔地望着他行动间飘逸的衣袂,想着谪仙也大抵不过如此。
“你来了”,欧阳少恭在他面前站定,望着陵越的眼睛轻声道。
陵越抬眸迎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,只觉得如狐狸般惑人。他想说些什么,满脑子却都是那双眼里溺死人的温柔和深情,根本无法思考。
直到欧阳少恭握住他的手,陵越都没想起来抗拒。
“我以为你不会来了。”欧阳少恭低叹一声,掩不住几分失落和委屈。
听得陵越不由心中一痛。
他的心思全在欧阳少恭的情绪上,未曾注意到对方已不动声色揽到他后腰的双手。
却“嗖”地一声有什么尖利之物破空而来。
陵越一惊,瞬间清醒过来。常年习武的身体比思想反应更快,他下意识地把欧阳少恭护在身后,极凌厉地拔剑出鞘。
一声脆响,一支冷箭被霄河斩下。
陵越警惕地提剑在手,他环顾四周,提防着潜藏的危险。
欧阳少恭则在陵越身后,眯起眼不悦地瞄向一个角落。
接收到凌厉的眼神,伏在暗处的人不禁一抖,随即甩了旁边的人一个脑瓜壳,压低声音道:“蠢货!不知道要看长老指示行事吗!”
挨了一脑瓜壳的人委屈地摸摸自己的脑袋,不敢说话。
眼看着人来了,眼看着抱上了,他越瞧越激动,手上的劲一松,上了弓的箭弩嗖地就把箭射了出去。
一时间风平浪静,陵越便提高了声音道:“兄台既造访天墉城,何不现身相见!”
“现在怎么办……”
“还能怎么办!上啊!”为首的人恨铁不成钢地一甩手,手下得令便纷纷冲出藏身的草丛。
穿着夜行衣的人和流矢一起向二人袭来,陵越不由得一惊。
竟然有这么多人!
这些人是如何逃过天墉城缜密的布防潜伏到后山来的?!
来不及思考太多,陵越以剑气划出一道屏障抵挡流矢,回头对欧尚少恭喊道:“快走!”
欧阳少恭却不动。
陵越心下焦急不已,他一人无法在护着欧阳少恭的同时御敌,只得继续喊道:“走啊!”
“小心!”
陵越回头的同时一支冷箭以刁钻的角度射进来,欧阳少恭一把拉过陵越护在怀中,那箭嗖地一声擦身而过。
欧阳少恭虽未中箭,但到底被划伤,一瞬间殷红的鲜血遍染红了他的雪白的衣衫。
“少恭!”
欧阳少恭半跪在地,咬着牙摇摇头:“我没事。”
陵越心下焦急,寻了个空档,双手结印发出讯号,一时间警钟大响,守夜的弟子已在赶来路上。
欧阳少恭一个眼色,那些人会意,一个“撤!”便极速撤退。
陵越这才顾得上细看欧阳少恭的伤势:虽然看着可怖,但好在只是皮肉伤,看血色箭矢也并无毒。
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,将欧阳少恭交给赶来的弟子照看后,便带人追了上去。
——tbc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