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以为是陵越特地给自己煮的粥,结果是给屠苏做的“顺带”给他一碗。这一碗粥喝得欧阳少恭心情郁郁,回到房间也无心睡眠,只在灯下独坐。
窗外传来些极轻微的窸窣响动,欧阳少恭警觉地侧脸,双眸微眯。随后他却又忽然放松下来,说道:“进来吧。”
屋内便闪进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,见了欧阳少恭便跪下行礼:“参见长老。”
欧阳少恭见是雷严的人,心里不耐:“何事?”
那人低垂着眉眼,从怀中摸出一个细长的锦盒呈上:“属下奉坛主之命,来给长老送一件东西。”
欧阳少恭接过,打开锦盒入目是一卷卷轴,卷边缀着连理枝的花纹,卷身绑着细致的红绸——竟有几分眼熟。
欧阳少恭漆黑的瞳孔猛然缩紧,他拆开红绸的动作有几分焦急。
长长的卷轴缓缓打开,字字句句清清楚楚,赫然是当时联姻青玉坛的那一份婚书!
欧阳少恭握紧了那份卷轴,抬眼紧紧盯着眼前的人:“怎么回事!”
那人依旧半跪在地上拱手在前:“启禀长老,当时为防不测,坛主随身携带的是假的婚书。长老您毁去的,也正是那一份假婚书。”
欧阳少恭闻言眯起眼。
雷严这个节骨眼上来给他送婚书,只能说明他是知道陵越身份了的,也知道自己正在他这里碰壁。
自从他和陵越之间出了问题,他也没有心思去细想过去种种。可是如今想来,他当时是派人探过陵越的底细的,得到的回复却是陵越只是天墉城普通弟子。敢这样将他欺瞒过去,且下给弟子的命令能压他一头的,整个青玉坛分明只有只有雷严一人!
“好你个雷严!”欧阳少恭冷笑一声,一掌拍在桌上,“简直岂有此理!”
来人自然知道他在气什么,垂眼答道:“长老息怒。坛主要属下告知长老,来之不易才会懂得珍惜。”
“……”
欧阳少恭一时气极却又无言以对,只能一甩袖冷哼一声,道:“我要这一份婚书又有何用!”
那人闻言,默默地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大一些的锦盒呈上:“天墉城的婚书在此。”
欧阳少恭一愣,赶紧伸手接过。
他打开锦盒的手有些迫不及待,满怀的希望和欣喜却在看到那一堆碎纸片时烟消云散。
“当日长老说‘莫教潘安配东施‘,涵素长老一怒之下便将婚书撕毁了。”那人低头恭顺地说着话,言下之意却是这都是欧阳少恭自己的锅。
欧阳少恭沉着脸没有说话。
“坛主还说,他只能帮到您这里,接下来的事就全凭长老自己了。坛主的话已经带到,属下告辞。”那人说完这句话,重新隐入了夜色中。
第二日。
陵越照常来巡视新弟子的早课,转了一圈却没见欧阳少恭的人影。他心里有些疑惑,想要问一句却又怕显得太过关心他。
他背着手站了好一会儿,终于轻咳一声,问道:“今日的出勤率如何?”
带领新弟子早课弟子便答:“共二人缺课,刘青母亲病重告假回家,还有欧阳少恭告了病假。”
陵越闻言不自觉地蹙起一双眉:他病了?昨日见他不还好好的么。
可他转念一想,陵端让他洗了一下午的剑,这冷风冷水的,他又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,哪里受得了。
他心里便不安起来。
他知道欧阳少恭在天墉城是怎样的处境,如今他病了,怕是连去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。
可欧阳少恭本来就是大夫,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。而且他若要去探望,又怕教他生了别的心思,越发缠着自己不放手。
陵越心不在焉地用了一点早饭,思来想去到底还是决定去看他。
他在房中寻了些治风寒的药揣在袖中,结果还没走出院子迎头便见了欧阳少恭。
陵越见他好好的站在那儿全然不像生病的样子,不由心下不悦。
他走上前两步刚要责问欧阳少恭,对方倒先上来握住了自己的手。他疲惫的眼中带着些的血丝,漆黑的瞳孔中却闪着清晰可见的喜悦,道:“越儿,我给你看两样东西。”
欧阳少恭已有段日子唤他大师兄了,现在这个称呼突然冒出来,教陵越忍不住皱了眉。
欧阳少恭松开他,小心地从怀中摸出两个卷轴。
陵越一见那双卷轴的式样,当时便愣住了。
欧阳少恭将两份卷轴在他面前展开,只见一份完完整整,而另一份,则是由碎纸片一块块拼起来的。
单看那些繁复的连理枝花纹,便知道要重新拼整完全有多不易。
“越儿你看,有婚书在此,你我便是有婚约之人”,他看着陵越眸光闪闪,随后却像想到了什么微微顿了顿,语气稍低,“那晚的事,便也绝算不上无媒苟合……最多不过婚前越距……”
见他提起那晚的事,陵越忽然回过神来,他随即冷厉了神色,道:“够了!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。”
他顿了顿,放缓了一些语气,但疏离的口吻不改:“缔而成约,方以书为凭。现在约定既毁,你手中的,也不过一纸空文而已。”
说罢便转身离去。
他走了几步复又停住,转过身说道:“还有,你无疾而告病,逃避课业,按天墉城的规矩应罚扫天阶。你自行领罚去吧。”
天墉城的天阶足足有上千阶,欧阳少恭握着扫把,独自一阶一阶地扫。
“哟,看看这是谁呀~”
两三个弟子抱着胳膊嬉笑着在他面前站定,欧阳少恭看也不看他们一眼,顾自扫地。
“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青玉坛丹芷长老么,怎么倒在天墉城扫起地来了。”一个弟子探了探身子,故作好奇地问道。
“何止扫地呀,我昨天还看见他在洗剑呢。”另一个弟子笑着接嘴。
“不不不,这可不一样”,还有一个弟子摇头晃脑地说道,“这洗剑呀,是二师兄让洗的,可是这扫地呀,可是大~师~兄~让他扫的~”
欧阳少恭默默捏紧了手中的扫把。
那些人继续说道:“哎,当初也不知道是谁眼睛长在头顶上,看不上我们的大师兄。结果现在呢,又巴巴地跑来追人家。可不是笑话不是。”
那些弟子笑作一团,欧阳少恭微眯了眼,已在爆发的边缘。
“住口!”
一声严厉的呵斥教那几个弟子一惊,他们赶紧收敛了神色,恭身行礼:“大师兄……”
“我看你们越发得闲了”,陵越皱着眉看着他们,“不去温习功课,倒来这里闲言碎语!你们若这么得空,不如一起将这天阶扫了!”
那几人赶忙道:“师弟知错。”
陵越背着手,扫视了他们一圈:“你们这样得空,想必已经温习得很到位了。我明日便要重点抽查你们几个的功课。”
那几个弟子面面相觑,赶紧告退回去温书了。
他们几个既走,陵越也不欲与欧阳少恭多言,也转身要走。
只是他刚走出一步,便被欧阳少恭扼住了手腕。
陵越转过身来,皱着眉看着他:“松手。”
欧阳少恭却不放手,只说道:“今晚二更,我在后山河边等你。你若来,我有话对你说;你若真的那么不想见我……我便连夜下山,此后再也不纠缠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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苦肉计用过了,接下来用什么呢?